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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CPOP首席执行官李想(25岁),非常在线首席执行官赵宁(23岁),康盛世纪首席执行官戴志康(25岁),畅网科技首席技术官陈曦(24岁)。80后这个词正在悄悄地与财富画上连接符号,一批极为年轻的财富新贵的出现,似乎是一夜之间颠覆了人们心目中企业家的传统印象……
独立的孩子
记者(以下简称“记”):我们先不谈你的网站,谈装修。听说你还有搞装修的本事,是吗?
赵宁(以下简称“赵”):呵呵,也就装修了一间厨房。我上大学后就自己住了,那个房子的厨房没有装修,显得特脏。正好当时闲着没事,就做着玩了。
记:工程量多大?
赵:几平方米吧。但是比较麻烦,改电、气、水,做防水,什么都得弄,还得自己去买瓷砖、水泥、903胶、橡皮锥。我记得那时候,周五中午放学,坐大巴从廊坊回来,到家就开始抹水泥,贴瓷砖,这样干到周一早上凌晨。然后周一早上5点30分出门,坐轻轨换乘地铁到北京站,再搭乘到大学城的BUS,进教室正好打上课铃。
记:你和你的同龄人不一样啊,都说现在的孩子动手能力差。
赵:我父母离婚比较早,在我读小学时他们就离了。我跟父亲一起住,他不太管我,这样我从小就比较独立,很多事情自己做。印象特别深的是读小学二年级时,家里电灯保险丝断了都是我接。
记:感觉委屈吗?
赵:没有,我喜欢做事,觉得有乐趣。当然那些事也就是开始做好玩,一旦开了头,到最后必须坚持做完的时候,就苦了。像贴瓷砖,贴多了就烦了。
记:那你贴完了吗?
赵:贴就必须要贴完啊,弄一半搁着,算什么事!也是我贴的质量太好了,要凑合肯定能快点,我贴的瓷砖估计楼垮了它都掉不下来。
记:你刚才提到父亲从小不怎么管你,学好学坏都是你自己的事,那小时候你是学好了呢还是学坏了?
赵:父亲虽然不管我,但他知道我本质上是好的,只是淘气点,比较贪玩,整天瞎胡闹。
记:成绩怎么样?
赵:不好,所以到了初二只能去上私立学校。但是那时我有个很顺理成章的念头,觉得我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记:凭什么?
赵:我具备学好的条件,人不弱智。我上初中的时候,北京考高中特别难,只有1/5的初中毕业生能上高中,而且那时候只有应届高中生才能考大学,我如果想考大学,就得先考上高中。不过我初中成绩太差了,于是在初三那年,我决定推迟一年考高中,因为如果我第一年考不上的话,第二年还得减30分,那还不如用两年的时间来补习。于是,第一年我补理科,物理、化学、数学,一年后成绩就达到优。第二年,补文科,我把小学的课本都拿来复习,甚至还买了一张拼音表来贴在墙上。这样,我成了我们那所私立学校惟一一个考上高中的学生。
记:从整天瞎混到努力学习,这转变的动力完全来自你的意愿吗?
赵:是的,我突然发现再混就混不下去了,就只能上中专,而上了中专就不能考大学了。
休学创业
记: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为什么读1年就决定休学?
赵:本来我是想读大一时就边读书边创业的,报到后才知道我们第一年得到廊坊去读,根本不在北京,那就不可能创业了。所以我那时候特别郁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也就是那样子,才开始贴瓷砖——我这人特别受不了没事做。因此,第二年一回到北京,我就开始注册公司,有时间就到处跑,大半年时间,跑了好多地方,盖了好多章,最后才算成了。
记:用得着这么急吗?
赵:其实我也是没办法,被时间逼的。本来初中就想做这事,一直熬到大一,眼看着市场从起步到高峰,如果我还不赶紧进去,就肯定没机会了。
记:创业资金10万从哪里来的?
赵:我奶奶的遗产。主要是房产,后来拆迁赔付,我就差不多有10万块钱。那钱搁我手里也有一年了,我一分钱没用,想用它就得做大事。
记:你算过那10万能支撑一个公司多久?
赵:不会太久。我们在中关村租房子,一破房子,铁板顶棚,一年还得2万块钱租金。我交了半年,1万,再买几台二手电脑,买服务器,这些加起来又是1万多。我算了一下,每个月下来怎么也得8000元到1万的成本。我想,一年做不成的话,就完蛋了。
记:还记得你赚的第一笔钱吗?
赵:上班后大约一周的时间,我就做成两笔业务。我记得那时候是谈好了3个月的广告,1200元,当时对方就给我开了支票。走到楼下,我拿出支票看了又看,特别高兴,想:我也骗到钱了。其实那广告根本不赚钱的,但我可以通过它练习怎么与客户交流、配合、服务,把流程熟悉。
记:从而拉到更多的广告?
赵:我拉了这两个广告之后就不再拉了,虽然再去拉还能继续拉,但是对于我意义不大了,它们应该让别人去做。我觉得还是把网站建设好更重要,于是我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做内容、改版、更新服务器上面。你要知道,网站虽然小,但五脏俱全,程序、美工、销售、财务,每样事都得有人做,那时候这些我全部都会做,等于是我先学会,再带别人。这一点我觉得很重要,创业初期,由于各种条件限制,很可能别人不会跟你干很长时间,但我不怕,任何人走了,我可以再带一个人。
记:你自己掌握了公司的全部工序。
赵:对,有些人创业失败,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人走了。在公司很小的时候,如果创业者太依赖别人,那人一走你就没了。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自己做。
记:你怎么想到这点的?
赵:人必须得事实求是,创业那么难,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而且很多人也确实不能判断你这东西以后就会怎么样,你不能勉强他相信你看到的未来。
活下来
记:公司什么时候才算是真正赚钱了?
赵:创业1年后,也就是2004年9月,在我账上的钱从10万花到只剩几千块的时候,网站有了两万元的广告,从那以后就开始赚钱了。
记:你应该松了口气。
赵:可我没想到很快就产生了矛盾。创业伙伴跟我发生很大的冲突。有些人觉得既然赚了钱,就该拿来分了。这是个心态问题,意味着他们并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创业者,而是打工者。他们每个人给我写了一封信,各自提出要求。他们知道我能力很强,一个人闹不起作用,想一起走,让我没有时间来培养人。
记:你怎么办?
赵:我假装同意他们的条件,暗地里找人。就这样,公司走了一拨人,我也开了一批人,最后公司除了我,只留了两个人。不过走的人我也赔了他们钱,原来工资只有几百元,说创业成功后有股份的,既然走了,我就把他们的股份收回来了,同时按照每月工资1500元或者更多一点进行了补偿。那时候我账上钱不多,只有1万多元,凑着借着给了,让他们走了。
记:这件事情对你以后用人有影响吗?
赵:以后我招人比较注重学历了,最少也是大专生。以前我不太看重这个,有个重要原因是我在当时那种条件下也找不到优秀的人才。因此最初的人有高中生,中专生。后来我发现和这些人很难沟通。
记:没想到你这么看重学历。
赵:并不是说中专生中就没有人才了,只是,有个学历限制比较简单。
记:即使这样,你的公司看起来还是很小,你觉得它的前景怎么样?
赵:在硬件设备专业网站里,我们只能算是二线还靠下的公司,但是我们可以以每年百分之百的速度增长,我对此有信心,因为我起点比较低。从我2003年创业算,和我同时做的网站也不少,但活下来并做盈利的,除了我,还有一家。我觉得做这样的网站,第一是要活下来,第二还要有向上走的空间。李想在往上走,我相信自己也能。我创业的条件没李想好,他18岁高中毕业就创业,比我又大3岁,已经创业8年了,而且他赶上了好的时机。
记:你怎么活下来的?
赵:实事求是、坚持不懈和按规律发展。不过这些说起来简单,好多人做不到。
现实者
记:你曾经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自己的心理年龄有40岁,怎么会那么老?
赵:可能是经历多一些的缘故吧。其实这挺好的,年龄大些心态会成熟些,像我刚开始天天赔钱的时候,心里并不难受,想得开。
记:除了父母离婚,还经历过什么?
赵:我们家里曾经比较有钱,父亲每年收入大概几十万,所以我才能上私立学校。后来有段时间状况差些,但还是比普通工薪阶层好点。这些过程中我见过很多事情,觉得挣钱很重要,但也不至于像某些人,稍微挣了些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觉得那种心态不好,不平和。
记:如果创业失败了呢?
赵:失败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我不会大跃进式地发展。当然,如果10年后我还光做这么一个网站,失败的可能性就很大。我现在已经开始做其他生意。从网站出发,我发现可做的生意很多。比如我正在做的楼宇节电设备,它也会很赚钱的。另外,要看失败的定义是什么,如果说变得一无所有,那肯定不可能,我去年贷款买了房子,再过两三年,我把房贷还清了,还要买房,以后即使不做生意了,我不还有几套房子吗?
记:我发现你是个特别现实的创业者。
赵:因为这就是个现实的社会。你首先得考虑生存问题。人总是在脱贫以后说话才高一点。像我,还没脱贫,房子贷款没还完,也许过几年我也会谈一些空一点的东西,不过我这人很实在,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云山雾罩。
记:听说你妈妈在公司里帮你,是吗?
赵:我妈妈兼职帮我算一下账,经营上她从不插手。这也是为节约成本,同时安全。
记:因为你现在的年龄,会不会被妈妈影响?
赵:她只会受我的影响,妈妈的很多事情都是我在帮助她做决定。比如她和我爸爸离婚后,住在单位一栋简易楼里,没暖气,还漏雨,整天心情不好。那时候我上高中,想妈为房子事烦心,就琢磨这事。刚好我父亲他们房地产公司在南三环修了房子,那时南三环说起来还比较偏,如果再以父亲的关系去买,还可以便宜一点,2980元一平方米。我妈当时还不怎么想买,结果后来那房子每平方米都6000多了,她要现在买,肯定买不起。
记:对自己未来有什么设想?
赵:特别遥远的没有,我不是工作狂,对挣很多钱也没有强烈的欲望,我觉得挣几个亿和挣几千万,区别已经不是特别大。当然,能挣最好,但是我不会为此而做风险特别大的事情。我希望现在跟我干的人今后都能发展得好,有车有房,能娶媳妇,混得都比同龄人强,那就是我的目标。
记: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巨大的财富,你会用它做什么?
赵:想做很多事,比如给有能力的人投资,或者买一栋楼,奖励给努力工作的员工,没车的,再给买车,孩子没好学校读的,想上什么好学校就上,总之,拿钱给员工解决实际问题。
采访手记(2006年6月北京)
赵宁开一辆二手普通桑塔纳,说这样练手艺不心疼。他的确还是个新司机,刚才转一个逼仄的90度弯时,“揉”了好几把才过来。当然,新手开新车的人也很多,而选择开二手车的人,我能发现的共性就是特别现实。
赵宁现实得让我吃惊。都说80年代是现实的一代,因为他们生长在现实的环境中,但,我还是相信年轻总会让人有梦想,乃至不着边际的幻想,尤其是一个创业者,如果不是心怀无限,怎么会有发展的空间呢?可是,赵宁显然不是有梦想的创业者,他是因为现实而选择创业。
那么,一个没有梦想的创业者,可以走多远?
我们先来看看赵宁的创业之路。小学5年级的时候,赵宁开始玩电脑,初中建个人网站,高中即为网站注册了顶级域名“中关村男孩”。大一快结束的时候,赵宁正式着手将网站商业化。2003年10月30日,北京华宁远志网络技术服务有限公司正式成立,稚气的“中关村男孩”改名为“非常在线”。大约一年后,网站开始盈利。
赵宁和上一篇李想的创业模式基本相同,都是10万元起家,从事的也是电脑硬件设备和数码产品信息技术服务,但在其后的发展上,两个人却有很大的区别。李想经过几年的时间,把4个人的创业团队带到数百人,不仅是公司利润呈几何级地增长,更重要的是,李想的公司正在逐渐形成自己的文化。而赵宁,两年多的时间,公司始终不过10人左右的规模,文化就更谈不上了。当然,两个人进入市场的时机和时间长短不一样,赵宁是个追赶者。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是他极度现实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他的发展。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在创业初期,现实的性格却是赵宁可以在竞争中存活下来的重要因素。正是因为他的现实性,每件事都亲力亲为过,所以能够度过人事危机;同样因为他的现实,知道节约每一分钱,然后把钱用在刀刃上,所以也能够熬到赚钱,没有半途死掉。
那么,我们需要重新思考,作为一个创业者,梦想与现实究竟哪个更重要?也许正如赵宁所说,无论他自己,还是同龄人中做得最成功的李想,都只能是个案,不可以成为别人的样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你可以坚信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也可以选择一门能赚钱的生意当工作做,因为大量的创业故事已经证明这句话:不是每一个梦想照进现实,都会灿烂夺目。
如果可以像赵宁一样,一个年轻人因此过上一个好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至少,他是独立的,是肯为自己负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