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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当我与丈夫费尽周折调入这个城市准备雄心勃勃大展鸿图时,才发现我们好像一对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鸟儿,难以觅到一处栖身之居。房子成了最令人头疼的事。
夫妻偷住办公室
去新单位报到,可绝对别去开口要房子,这属常识,幸亏我有一个独立的办公间。于是便弄了张行军床,白天藏在门背后,晚上再变出来让我安身。不久老公也调来了,没法子只好两张办公桌一拼,摊上套被褥,老公就委屈在此,每天晚上,两只蒲扇般的大脚从桌的一头伸出来。就这也自知理亏不敢声张,我们尽可能地悄然而入,隐身而出,跟做贼似的,很有些偷住的感觉。急得老公像掐了头的飞蝇,一得空就满城瞎撞想找处房子租。然而火烧眉毛,房还未找下,我这边不幸让领导传去训话,大意是:刚来不久就擅住办公重地,纯属违纪行为,但念其确有困难, 可限期一周落实后搬出。末了还无不关心地问我:"那个男人真是你丈夫吗?"羞恼得我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工棚落脚,千锤百炼
还是老公豁出去找了他单位的头儿,人家一听倒蛮同情的。说一个大老爷们挤在媳妇单位的办公室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虽说眼下咱这也确实无房,但还有处遗留下的工棚,派人收拾一下,先凑合着落下脚再说,总不能到期搬到马路上住吧。 就这样,元旦那天在漫天飞雪中我们双双落在了工棚里。要说这房真不算小,可住进去以后才晓得日后我们要顽强地与环境做斗争。首先是噪音,住进去头一夜,梦正酣时突被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和震颤惊醒:"不好了地震!"慌乱中老公扯断了灯绳,摸黑一把拽起我夺门狂奔,赤身逃命,站在冰天雪地中才弄明白:棚背后紧临着铁路线,火车正呼啸而过呢。然而最可怕的是窗根下作业着的大电锯,日日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烦得你六神无主,直想撞头。由于潮湿,棚内一年四季滋生着各种小虫类,肆无忌惮地在床单和枕上爬来爬去。后来我也就磨炼出一付见惯不惊的德性,半夜再有或软绵绵或冰冰凉的虫子蹿到脸上,则不惊不诈,看也不看,伸手摸下摔到地上,一翻身又做梦去了。最难对付的还是老鼠,咬衣咬粮无孔不入,不得已只得"人鼠大战"。鼠夹鼠药外带钻到床底下用掺了碎头发的水泥堵鼠洞。 也最怵雨天,门前泥泞一片,打水得套上高腰雨靴走好长的一段路。好几次半道上连人带桶滑翻,泪水和泥浆搅在一起,那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模样令人惨不忍睹。
住首长的房,暖漂泊的心
似乎打动了老天,后来房子出现了转机,原先部队上的一位首长听说我们也转业到这所城市,就特来"家"看望,我们的处境让他挺吃惊,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古道热肠将分给他的一间"补差房"借给我们。 这房很特别,是幢年代已久但不乏结实漂亮的德式小洋楼,我们借来这间房 11平方米左右,尖尾顶,木地板,挺暖和,美中不足的是屋子小了些不能做饭,只好在过道支起炉灶。楼道幽暗,即使白天也得打着手电炒菜,否则油盐酱醋会没深没浅地冲锅下去。安定下来后我们将小女也接来了,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大床上倒也其乐融融。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住了两年多,我们的"房东"从未接受过我们的一文房租,反倒无偿地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家具。女儿病了"房东爷爷"还会送来药品 水果。在这为房而漂泊的旅程中,我也同样真切地感受到雪中送炭的人间真情。
几年之后,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窝,分到了单位一间半小单居。(郭井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