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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只睡一张单人床,妻、女住着上下铺,他住在床底下,当新房落在手上时,脸上的泪水想说很多的话。
我和妻子都是知青,下乡十年后返回北京。家里还是走时的那两间小平房,但是人增加了,三代同堂、父亲、兄弟姐妹九口挤在一起。屋里除了木床就是板儿铺,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与妻子下班后蹬着三轮车沿街捡砖头、拾碎油苫,在大院犄角,原来公用厕所的地方盖起一间不足5平方米的刀把儿房。双人床放不下,就改成单人床上中下铺。妻子和女儿睡在上铺、中铺,我钻到床下每天爬进爬出。有人看到我家这样,嘴里直“啧啧”,“比火车上硬卧都不如”。小屋只有一扇窗户,夏天热得像个蒸笼,冬天墙壁上结满了霜,又像是冰窖。
老父亲看了心疼,买了一张折叠床,让我回来和大家挤一挤,说好歹也睡在床上。屋里哪还有摆张床的地方?天天要把桌椅搬到屋外,再把折叠床堵在门口支上。大弟弟正在热恋,我每天都要坐在路灯下看书等着他回到家才能上床睡觉。有人上厕所,出来进去的都要从我的身上跨过,一晚上不知要被弄醒多少次。睡在折叠床上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身体与床同宽,脚丫子搭在床外,双手只能放在肚子上连翻身也不敢。一个姿势躺到天亮,全身麻木与上过刑一样。机械式的支床、叠床动作令人烦躁,每一天的兴奋与喜悦都被截止在睡觉前。可又无奈,单位无房我只有无限期的等待。我常站在那些高楼大厦前问自己:“我什么时候也能住进去?”
终于,我分到一套两居室的楼房,那是别人都不愿意要的、位置在西北角的顶层,可这样也把我们一家人高兴坏了。
推开房门,看到宽敞、明亮的房间,设备齐全的厨房、卫生间,真是叫人心喜若狂,禁不住用手摸摸四面的墙壁、试拉着灯绳、打开又关上门窗,女儿一个劲儿地问:“爸,这真是咱家吗?”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我有些哽咽地说:“是咱家的,千真万确。”妻子的眼泪往下掉,“没房你哭,有了房你也哭。”妻子用手抹去泪水,“我这是高兴的。”
把住了快一辈子破旧、低矮的小平房的老父亲接来一起住,老人在屋里踱来踱去,唱了半宿的京戏。我和妻子也高兴地几个晚上也睡不着觉,还能说些什么呢?我们一家简直是“一步登天”,应该感谢遇到改革开放的好年代,要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在那张折叠床上睡上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