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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侯是个房痴,他把开中餐馆和赌场挣来的钱几乎都砸在了房子上。他的房产遍布加利福尼亚、新墨西哥、内华达、蒙大拿等州。同样是买房,美国人身无分文就敢买别墅,购房款全从银行拿来。而有积粮存款传统的华人,囊中若无底气就绝不敢出手。有的华人甚至提全款去购房,阔气与豪气二气合一,直把美国人惊倒一片。吉姆侯买房都是付的半款,每月支付贷款本息,对他来讲不过一碟凉菜而已。至于每年那3万多美元房产税,就更不在话下,他把闲置房产都租了出去,租金收益还款付税后还小有盈余。美国各州的房地产年税大体在1%到3%之间。以他在蒙大拿州的南山别墅为例,年租金收入19600美元,减去还贷15000多美元,再减去税款3000余美元,年得小利千余美元。其他几处房产也大抵如此,算总账都能自给自养。
去年10月的一天,吉姆侯开着他的福特大皮卡来找我。他的房瘾又犯了,说是要去大赌城拉斯维加斯、密歇根州等地漫游看房,若有划算的,当即拿下。“我估摸着这几个地方房价再跌也跌不到哪儿去了,此时不出手,以后我会悔断肠子的。”我正赋闲,当即答应陪他走这一程。
我们先就近去了蒙大拿州大学城密苏拉。吉姆侯酷爱渔猎,各类枪支钓具占满了他家整整一层楼的空间。这次他瞄准了蒙大拿州的牧场地产。蒙大拿州有私人农牧场几万家,大者可抵中国数县,小的也多在数百亩之上。山川俊秀,林草丰美,鱼鳖戏于清流,禽兽相伴人行。如今老一代农场主、牧场主行将老去,儿孙又在外多有成就,不愿归守田园。于是近年上万家农牧庄园推向房地产市场。售价一降再降,如今已降到让吉姆侯大捡便宜的时候了。
吉姆侯先盯上一家4000亩的牧场。这家牧场本是牛马鹿羊群集之地,如今已近荒芜,只有小股麋鹿、马鹿、野牛之类,偶尔从草窠子里探起头来,望着吃不尽的野草发愁。场主委托经纪人叫卖几年,依然无人接手,售价已降至38万美元。吉姆侯扳指一算,当即大叫:“才合90多块钱一亩,就能买到这样一个直达天边的小王国,而且买到的是永久产权,世代相传。”我知道吉姆侯祖父虽曾是中国两广一代大地主,也不过2000亩山地而已。“文革”初年,年仅5岁、手无寸土的吉姆侯背着个大地主子孙的名分,横遭凌辱,小小年纪就逃入越南。饿到肚皮和后背都贴在一起了,吉姆侯就跟当地人去红河边吃河泥。他说,他时常趴在草垛上,看着天边的红河哗哗地流口水,人饿到这个份上,河泥都成了人间至味了。要是在红河边上有一块自己的地,盖一处自己的房子多好呀,那样就可以放开了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天天顿顿在自己肚子里填满河泥了。十几岁时,嘴角沾着红河泥的吉姆侯跟随南越难民来到美国。在中餐馆干了半年,吉姆侯就抡上大勺了。抡了5年勺,吉姆侯就把老板的店盘下,自己做老板了。干了两年餐馆老板,他就在河边买了一块很大的地,建了一所很大的房。当然此举不再是为吃河泥方便。吉姆侯瞄上的是河鱼,天天午后蹲在后院钓鱼吃。那段日子他的肚子里装满了河鱼,肚子里的三文鱼子都快孵出小鱼来了。
经纪人告诉吉姆侯,这个牧场离城市只有半小时车程,可养牛羊几千头,若买下不想自己经营,马上就能租出去。吉姆侯当下就跟经纪人介绍的承租人通话,谈妥了租金。然后就叫上场主和经纪人去找律师办手续去了。自此,吉姆侯成了洋地主,他的大地主爷爷跟他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小财主了。
经纪人见他出手痛快,又把一个广达10万亩,离城市一个半小时车程的牧场推介给他,他一算每亩地价才十几美元,手又痒了。可能是胃口大钱袋小的缘故,他把那个牧场资料放进文件夹,就与经纪人道别了。他自嘲道:“要是我有钱,现在就把半个美国买下来,请咱中国老乡来美国种地放羊。”
把牧场交给承租人打理,吉姆侯驱车驶上15号高速公路,直扑大赌城拉斯维加斯。16个小时后,在米高梅酒店刚迷糊了一会儿,吉姆侯就把经纪人叫来了。平时爱赌的他,这次却昂首穿过连绵不尽的牌桌和赌者,直奔这个美国最华丽城市的低价房市。
一幢附带两个车库的新房,建筑面积近300平方米,院落面积近千平方米,标价18万美元。吉姆侯只瞟了一眼就对经纪人说:“我要看10万美元以下的,房子要大,院子也要大。”经纪人说:“那好说,光我们公司就有几百套这样的房子呢。”
看了几处,吉姆侯在一处房子驻足最久,房子、院子、车库都够大,标价也只有7万多美元。可这次吉姆侯却不轻易表态。只对经纪人说:“还有更便宜的吗?”
经纪人指着一套两层独立屋说:“这是最便宜的了,2万9千美元就卖。您若想买,请尽快动手,今天就有三拨儿人来看过了。”吉姆侯笑而不答,依旧没有表态。经纪人说:“前几天刚来过一个中国购房团,人家看的都是20万美元以上的豪宅。像这样便宜的房子,社区环境就差了些。”吉姆侯说:“我不会住这地方的。”经纪人说:“我明白了,您是大老板、大房东。我做您的经纪人好吗?现在的房子是好租不好卖,您若买下,我马上就能找到租房客。”
吉姆侯又开着他的福特大皮卡,一路向东,两天后来到五大湖汽车城弗林特。作为世界第二大汽车城,弗林特如今是满目凄凉,大批人口远投他乡,居民折损半数,数万房屋空置待售,一两万元甚至几千元就能买到200平方米左右独门独院的洋房。像这样一座荒城,人家美国人避之唯恐不及,吉姆侯却日夜兼程从西海岸赶来了。他指着市中心柏油马路裂缝里长出的一片衰草说:“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有机会。弗林特的汽车产业基础在美国数一数二,像通用这样的公司也正在死后重生,到那时候你再来就晚了。”在弗林特呆了两天,吉姆侯看了多少便宜房,我真的数不清了。
一趟看房游回来,就再也摸不着吉姆侯的人影了。春节前才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在拉斯维加斯新买的房子租出去了。这套房子离已故歌王迈克尔·杰克逊的“行宫”不远,而那个“行宫”也刚给一对华人夫妇以很低的价格买下来了。
吉姆侯跟他的经纪人谈好协议,两人要联手成立一家针对中国市场的房地产经纪公司。他说:“中国人都喜欢大房大地,可很多人来美国看房后却不敢出手,他们对买房后的管理、出租、缴税等事务一片茫然。我能帮他们解决难题,帮他们在美国踏踏实实当地主。”我说:“美国的房子再好再便宜,离咱中国百姓毕竟太远了。等美国房子涨价了,你还是卖掉你的大房大地,回中国来帮大家建点儿低价房吧。”他说:“我正有此念,我想五年内我会把这两年买下的家业全部卖掉,到时候咱们中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