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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初,北京曾进行了4个月调研,最终摸清底数:怀柔、密云、平谷、延庆等京郊还有2.3万户、6.8万山区农民居住在自然条件差、经济贫困的深山区。就学难、走路难、饮水难、就医难、婚配难,“五难”是这些地区生活的真实写照。北京市启动新世纪的山区大搬迁工程,2012年完成搬迁计划时,总共有6万余山区农民搬出原住地。
张家台,平谷最北最偏僻山村。
34岁的村民史立春,左手戴着婚戒,湖南籍的妻子已离家好几年。“村里的穷日子把她吓跑了。”史立春的母亲念叨着。
由于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当地大部分男青年很难在本地娶上媳妇,更多的是讨个外地媳妇或是当“倒插门”女婿。
史立春说,媳妇年底可能回来。他的信心来自全村“下山计划”。
再过4个月,张家台村集体新居就建好了,全村80户搬家下山,傍着杨家台水库,家家可开农家院致富。
和张家台村一样,今年10月底,北京市将有6000多山区农民将出山搬新家。目前,全市已有5万山区农民走出大山,221个村将在北京地图上消失或移位。
“叫吃饭,基本靠吼”
6月10日,杨家台水库旁边,两层住宅楼正在施工,这是平谷镇罗营镇张家台村村民即将搬进的新家。
距工地约两公里的山上,是张家台、朱家台、史家台、范家台四个生产队村民居住的老村庄,每个台被干涸的河沟隔开,各据一方山头,都属于张家台村一个行政村。
站在山上俯看张家台村,一户一户散落在山腰的农房低矮,全是灰不溜秋的一个颜色。村里房子多为石头加稀泥砌成的老房,破败不堪,简陋的荆条栅栏将每户院落锁起来。
傍晚6点,海东的母亲和姥姥准备晚饭,用柴火在低矮的灶台上摊煎饼。
海东走到院子外,朝山上大吼三声“姥爷,吃饭了”。第三声后,有了回声,“好”。
“叫吃饭,基本靠吼,山里头有回音,能听见。”海东说。
21岁的海东在学驾照,平时帮着家里打理果树。朱家台就他一个年轻小伙还在村里,其他的都在外打工。整个张家台村留在村里的年轻人也不到5人。“穷山沟的,能搬的都搬走了”海东母亲说,史家台30多户人家,如今只剩六七户了。
今春天冷村民减收
海东的姥爷朱仲连今年72岁,还能爬上五六米高的梨树树顶上,拿着长竿挑花。“打掉花,梨结得大。”他站在树上说。
红梨、蜜梨、桃子、红果、核桃等果树,是村民们唯一的收入来源。老伴高桂芹抱怨,今年春天特别冷,梨的收购价格下跌了一半。村民们把去年夏天采摘的果实存在地窖里,计划今年开春卖个好价钱,“但好多都给冻坏了”。
张家台村党支部书记张志朝称,在镇罗营镇20多个村庄中,张家台人均年收入低于全镇人均年收入6082元。果树收入相对不稳定,易受气候灾害影响,加上交通不便,“单靠林果很难致富。”
老人孩子发愁山路
张家台村距镇上10公里,距平谷城区(以前称县城)35公里。79岁的村民张连仲说,以前山路没修好,村干部上县城开会早上就出发,背着棉被走上一天,天黑才能到县里。
如今,四个台中最为偏远的史家台,到盘山公路还有1.5公里山路要走。山路狭窄,容不下车辆,只能靠步行。村民李永兰家养有一头驴,专门用于这1.5公里的运输。
张家台的老人们都说,平时很少去镇上或城里,“但就怕生病。”久病的丘维英一年要去四五趟城里的医院,“村里卫生所也没有,一想起来去医院就发愁。”
四个台的小孩到关上上学,都要先走约1公里山路,然后再走盘山公路,“遇上下雨下雪,我们就为孩子揪心。”多名村民家长说。
至今挑水吃的村庄
发愁的还有村里的吃水。
四五年前,张家台还得用扁担到一公里之外的山下水井挑水。村支书张志朝说,现在的自来水是由水泵将山下山泉抽到山上,再用水管通到每户人家。即使这样,最为偏远的史家台,至今还得挑水吃。
史家台南头的一口大水窖是村民集中取水地点。李永兰将自家地窖糊上水泥改造成了一口两平方米的水窖,将村中大水窖的水引到自家院中。水窖约有3米深,窖口处除了用铁皮盖子封住外,还覆上一层塑料布,“免得落土”。
史家台还有两三户人家没修水窖,仍每天往返于家与大水窖之间挑水。
村里被吓跑的媳妇
“一听说是张家台,嫁姑娘都不愿意嫁到这来。”张连仲说,光朱家台就有三四个30来岁的汉子还没讨到媳妇。
34岁的史立春,左手仍然戴着婚戒,但是湖南籍的妻子离家几年了,独自在外谋生。“农村生活把她吓跑了”,史母念叨着。史立春低头说:“她年底可能会回来。”
24岁的张平老家山东菏泽,在上海打工时与张家台的丈夫认识。她说,刚来的时候,四周的山让她直犯晕,走山路都得扶着山墙走。“就是太偏,买个东西得去平谷,买菜也得去关上,村里没个小卖部。”
21岁的海东说,他曾站在山顶俯瞰张家台村,就一个感觉,穷。他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走出大山谋生。如今,他改变想法,要留在村里,搬家下山后,他要开家农家院当老板。
搬出大山四种方式备选
官方说法
镇罗营镇新农办主任张强表示,全镇20个村,其中4个村要进行整村建设,计划发展民俗旅游业,包括已建好的玻璃台村,正在建设的张家台村。
据悉,根据自愿,北京6.8万山区农民主要选择整村迁建、山上村庄与平原村庄自愿合并、安全地区新建房屋、分散投靠等四种方式搬出大山。
目前,市、区财政已投入资金12亿余元,兴建新居、铺设基础设施,市农委、发改委、财政、园林绿化、水务等各部门政策集成,使每户搬迁居民都能住进舒适、宜居的新家。
“过去,政府每年都要投巨资给山区村修路、打井、送电,但在一些自然条件恶劣的地区,农民生活还是无法改善。现在每搬迁一个自然村,就可减少公路、通讯、排污等方面的基础设施投资130多万元。这些年来,仅修路一项,全市就减少投资2亿多元。”北京市农委山区处负责人说。
搬迁5年后收入增5倍
邻村变迁
张家台村支书张志朝说,村民搬迁需贷款10万,起初他担心村民反对,但有附近玻璃台村的“示范经验”,让张家台村村民迫不及待地想下山。
“令人艳羡”的玻璃台村
如今,张家台的村民经常站在山上,俯瞰不远处的玻璃台村,一溜儿的二层小楼,每逢节假日总是车水马龙。张家台的人很艳羡,说着谁家搞民俗,赚了多少钱,玻璃台全村赚了多少钱。
距张家台二三公里的玻璃台村,村民在统一规格的砖房里开起了农家院。村支书陶广银称,上世纪90年代,玻璃台也是个“娶不起老婆,几年都没有新生儿”的穷村。2004年,玻璃台村在旧村原址上重建新村,正赶上北京市建设新农村的号召,土坯房全改成了农家院,人均收入从以前不足2150元,到2009年已增至人均12000元。
搬迁被骂“缺八辈子德”
“每户要贷款15万多,村民们必须搭窝棚住一年。”陶广银说,当初反对意见很大。
陶广银的亲叔闹得很凶,说宅基地是命根子,坚决不往外搬。“说我败了村风,吃里扒外,缺了八辈子德。”拆房从陶广银家开始,随着机器轰鸣,房子倒了,陶广银眼泪直打转,“一砖一瓦自己盖的,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2009年底,玻璃台全村都还清了贷款。今年五一,游客爆满。
吸引村青年人返乡
镇罗营镇新农办主任张强称,新居建设计划已吸引一些年轻人回村搞建设。玻璃台村发展民俗旅游之后,不仅本村年轻人返乡,还吸引其他村的年轻人来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