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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督察组有这么大的威力,这是我真实的体会。”为接受采访,天津市静海区区长陶润立放下手头的工作,专门安排了半天时间。天津市武清区副区长苗玉刚、宝坻区副区长孟宪昆也专程接受记者采访。三位政府领导均表示,国家土地督察北京局例行督察组对当地土地利用和管理情况进行盘点,指出的问题,提出的建议,都令地方感到震动。
5月17日~7月25日,北京督察局先后对天津市宝坻区、静海县、武清区开展了土地例行督察,对三个区、县2007~2009年度土地利用和管理相关案卷、实际地块和文件进行了全面审核,掌握了三个区、县2007~2009年度批地、供地和用地的情况,指出了问题,并提出了建议。
督察组认为,三个区、县土地宏观政策的执行力较强,土地管理基础业务不断加强,同时还存在一些问题,包括:重点工程违法用地问题突出,新增建设用地土地有偿使用费缴纳及使用不及时,土地审批、供应不规范,农村宅基地违法占地量大面广,个别地方土地违法违规问题突出等。一些苗头性、倾向性问题值得关注,如设施农业用地、城镇化发展用地管理亟待规范等。
记者了解到,这次例行督察工作得到三个区、县和天津市政府高度重视。各地成立专门机构,就督察组提出的问题迅速启动整改工作。截至8月,静海县已立案查处违法用地125宗,拆除违法用地38宗,445亩土地恢复耕种;宝坻区立案查处违法用地43宗,涉及用地面积68.5亩,追缴新增建设用地土地有偿使用费1006.145万元;武清区立案查处违法用地35宗,已拆除11宗,涉及土地面积63亩。
从解决现实问题到保障长远发展,各区、县政府从制度建设入手,进一步探索土地利用管理如何实现保发展保红线、如何建设土地管理长效机制等……进一步的影响,正在地方政府领导头脑中发酵、膨胀。
北京督察局党组书记、局长李永杰表示,土地例行督察的根本目的,是推动地方政府构建保障和促进科学发展的土地管理新机制,有效发挥土地利用和管理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中的最大效益。
较不较真的确不一样
陶润立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说起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他的眼睛里跳跃着灵动。他说,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块土地生养了他。当县长这么多年,他自认为对土地管理工作还是很重视的,但是督察组的到来让他发现,重视与管住管好还有距离。
静海是天津的远郊县,2009年之前并不在全国土地卫片执法检查的监测范围内。督察局开展土地例行督察,借助的手段之一就是卫片,而且今年卫片执法检查全覆盖,静海第一次进入“天眼”的视线,多年积累下来的问题一下子都反映出来。不仅卫片上有反映,督察组对土地卷宗、外业现场一个一个地查,掌握的情况比卫片上反映出来的更加全面。
“我真没想到,一个女局长带着十来个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把我们一年的用地卷宗和现场看个遍!一个一个地抠,很厉害。”陶润立说,谁也不希望出问题,但是督察组这样的工作方法,让发现的问题铁证一样摆在哪儿,不认不行。”
“谁去较真,这很重要;较不较真,真不一样。督察组认认真真、一宗一宗地查,问题怎么回事,说得清清楚楚。”陶润立说。
督察组在天津市三个区、县共审核了1153份用地卷宗,对1017宗地块进行了实地核查,并随机开展巡查。此外,督察组到地方财政部门核查相关票据,与建设规划部门座谈,到法院、公安和联合执法局等部门核实违法用地移送后的整改落实情况。一切都是为了把问题查清楚,推进对人对事的处理。
看到督察组的工作方式、工作劲头,地方政府领导们在面对问题感到压力的同时,也不无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我跟县国土资源局的同志说,要学习督察局的工作精神,要认认真真、一宗一宗地抠,把情况摸清楚,把问题弄清楚,把工作做扎实。”陶润立说,实际效果表明,土地督察这种体制、例行督察这套做法很有用,通过这种形式彻底查几次,干上三五年,土地一定能管住管好。
宝坻区副区长孟宪昆说,多年来宝坻区土地利用和管理工作怎么样,这次有了明确的答案。“只有真正掌握了这些情况,才可能去谈如何保增长、保红线,实现科学发展。这次例行督察为我们实现‘双保’提供了重要的工作基础。从全国来看,只有这样严肃认真地督察,才能真正实现土地资源可持续利用,保住18亿亩耕地红线。”他说。
一支过硬的干部队伍
陶润立说的这位女局长,正是北京督察局党组成员、副局长牛珏。按照局内的职责分工,她和局督察二室负责联系天津市的土地督察工作。牛珏为人十分和善,讲话彬彬有礼,干起工作来可是说一不二。
在区、县政府共同召开的例行督察动员会上,北京督察局有关负责人抓住机会,尽可能地把话说透:“今年是进行问责的第一年,十次卫片执法检查和本次土地例行督察将成为问责的重要依据。2007年度卫片执法检查处理了2000多人,2008年度卫片执法检查处理了1600多人。各级政府和国土资源部门都要高度重视,依法依规用地,严格规范管理,确保安全发展。每位干部的成长和培养都非常不易,不要因此倒在保护耕地的‘红线’上。”
在完成静海区土地卷宗的审核后,牛珏带着外业组开始实地核查的工作。出发前,她仔细了解了督察组人员事先确定的行程。由于卷宗审核期间,当地群众曾来督察组举报过几宗违法用地,但外业安排中并未纳入,她当即要求当天就对群众举报的用地现场进行踏勘。
在召开问题会商会期间,她全程听取组员的问题陈述后指出,一些被列入苗头性、倾向性问题的内容已经属于违法问题,应当毫不回避,直陈事实。
7月8日,牛珏带队开展实地核查过程中,发现该县一宗违法用地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在收到国土资源部门下发的停工通知书后依然在开工建设;个别村集体未经批准即在耕地上兴建高层农民住宅,在国家正在开展小产权房清理整顿的大形势下顶风而上。牛珏当机立断,7月9日在督察组驻地约谈了静海县副县长刘家兴和县政府、县国土资源局有关负责同志,通报了督察中发现的违法问题,讲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明确了整改要求。同时,就有关违法违规问题向县委书记、县长作了通报。
约谈引起静海县党委、政府高度重视。为有效推动整改工作,静海县相关部门迅速成立了6个工作小组,专门负责某一类案件、某一环节的处理工作;成立由副县长带队,县政府督查室、县监察局、县国土资源分局、县综合执局组成的督查组,每天向县政府主要领导报告整改工作进展,对整改不力的单位进行约谈、批评。
“督察组同志的工作热情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每一个图斑、每一宗土地他们都检查得非常仔细,有异议的地方坚持看现场,经常忙碌到深夜。这些对地方是很好的教育过程。”武清区副区长苗玉刚说。
“一支过硬的干部队伍,是践行督察制度,达成例行督察目标的重要支撑。这支队伍有着过硬的作风和业务能力,有很强的责任心和精良的业务,借用的人员也都是来自山西、北京、内蒙古等地的业务尖子,指出的问题让人心服口服。”宝坻区副区长孟宪昆说。
督察局主要面向省级政府开展监督工作。北京督察局督察组提出,请天津市政府11月底前组织完成对三个区、县督察整改的自检工作,提交自检报告,然后向北京督察局提出验收申请。北京督察局将于12月组织验收,如验收不合格,经国家土地总督察、副总督察批准,将责令限期整改。
督察整改成为党委、政府工程
督察组用扎实的工作,赢得了地方的信任和支持。督察组离开后,宝坻区随即启动集中整治行动,区委书记王宏江在全区整改工作会议上强调指出,各乡镇和相关部门主要领导一定要充分认识这次集中整治行动的重大意义和严格土地执法的严肃性。区委副书记、区长贾凤山先后四次主持召开整改工作会议,并到各乡、镇、街指导整改工作。
面对记者,宝坻区副区长孟宪昆表示,整改是关键一步,必须扎扎实实进行。宝坻区将老老实实认账,扎扎实实整改,并通过整改举一反三、全面清查,规范土地管理工作。不仅如此,孟宪昆看到,土地管理要真正实现“双保”就必须上下联动、左右协调。在整改中,拆除违法建筑是件很头疼的事,区里明确了乡镇政府的主体责任,实行多部门联合执法的强制拆除机制。
在静海县,例行督察整改成了县委、县政府的“一把手工程”。为保证治理违法占地共同责任机制落到实处,在督察组建议下,静海县委、县政府印发了《关于明确部门治理违法占地责任的通知》,举出了十项配套措施,主要是:将违法用地情况与企业用地、乡镇用地、评先评优、乡镇效益工资等挂钩;县政府每年拿出500万元对治理违法占地成绩突出的乡镇给予奖励;把耕地保护作为乡镇党政领导政绩考核的一项重要内容;乡镇党政领导离任要对耕地保护情况进行审计。
“县委、县政府已经认识到,土地管理太重要了,它不是哪个地区、哪个部门的事情,而是全党、全社会的共同责任。”陶润立解释说,土地违法违规是人干的,就得把人管住,中国的体制是党管干部,所以党委重视才是真的重视。在查事查人上,静海区行政手段、党纪手段、法律手段一起上,近来查处人的力度前所未有。
督察组“开门督察”,公布举报电话,赴实地核查中走村入户,开展宣讲,留给地方党委、政府硬朗的形象,在社会各界引发广泛反响。“干部群众的依法用地意识比过去明显提高了。什么事情,认识到位就好办,规范运作、严格执行就有了思想保证,这是这次例行督察给静海的最大收获。”陶润立不无感慨。
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社会各界对土地问题认识的逐步统一,以及《关于明确部门治理违法占地责任的通知》等文件的印发,使得土地执法中各部门的关系和职责分工逐步理顺。据了解,近来土地违法案件移送难的问题明显缓解,发文后静海县法院已接收案子49个,公安局已接收案件7个。
7月25日,对武清区的例行督察结束后,该区即召开了有乡、镇、街党政主要领导、区有关部门领导、各工业园区主要负责同志等120多人参加的全区治理违法用地工作会议。区长张勇要求坚决整改,对不符合规划的,特别是占用耕地或基本农田的违法用地,必须全部拆除;对不占耕地的基础设施、公益事业、村民住宅等违法用地,要依法处罚后逐一整改。
据了解,督察组很注意在督察的各个关键环节,强化地方党委、政府土地管理的主体责任。在天津市例行督察过程中,督察组注意加强与有关区县党委书记、区县长对接沟通,如在进驻前对接、进驻动员会、督察过程中的沟通、撤出前的沟通中,邀请地方党委、政府负责人出席等。
9月初,北京督察局督察二室人员在静海区西翟庄看到,4栋违法建设的高层农民公寓已经全部拆除,有关款项已经归还农民,挖掘机正在整理建筑垃圾,所占用耕地不久后将重披绿装。督察人员在三堡村的违法用地拆除现场看到,3栋违法建设的厂房已经荡然无存,新种的菜地焕发着生机,不远处一个高高的杆子引起了督察人员的注意。当地国土资源局的同志说,那是局里新安装的监测探头。
长效机制破解“双保”难题
督察组在指出违法违规问题的同时,也提出了加强土地利用和管理的建议。如:建议天津市政府责成区、县政府,进一步加大土地执法力度,加强土地管理基础建设、土地执法队伍建设和基层国土所建设,以解决目前部分区、县国土分局没有国土所、执法力量不足的局面;规范耕地开垦费收缴、新增建设用地使用费管理等。
整改当下的问题,有利于思考未来的出路。生于静海、长于静海,陶润立对静海县下一步如何既搞好发展又保护好土地资源,作了大量深入的反思。
“以前更重视发展速度,发展是第一位的。土地管理很重要,但是要服从发展。现在,我们真正认识到‘发展’和‘保护’的关系应该是并列的,要发展但是不能违法发展、无序发展。以前我们嘴上说着‘用地要严格执法,发展要加快速度,两者并不矛盾’,可到底怎样做才不矛盾,并没有真正破解,也没有给予足够重视。”他说。
这次例行督察整改中,静海县委、县政府深入查找土地利用管理中的问题和原因,健全土地管理长效机制,印发了《关于加强土地管理严格依法用地的通知》和《关于印发静海县工业服务业建设项目节约集约用地管理暂行办法的通知》。两个文件,前者对土地管理工作从人员配备、机构设置上,进行了全面加强,后者对项目用地的方向性指标作出了重大调整,由过去项目评估标准以容积率、投资强度为主,调整为“纳税”、“投资强度、容积率”、“排污”、“耗电”四项,在项目引进中全面落实科学发展观。目前,区里正在对原来已经筛选尚未入驻的企业重新筛选,同时对已经入驻的企业进行清理和排查。
8月3日,静海县委、县政府下发《关于土地依法集约高效利用的实施办法》,从基本农田保护、农村宅基地管理、工业用地管理、服务业用地管理、土地监督检查、行政问责和行政处分六个方面,进一步加强土地管理,依法依规用地,节约集约用地。
三个区、县政府的领导们都开始思考,新农村、新市镇建设如何统筹推进,特别是年轻一代农民如何实现转产和创业致富的问题。“低小散项目在农村的大量出现,反映了农民致富的现实需求。现在,房子拆了,但是需求还在。农民、农村、农业中这些低成本发展的企业,往往达不到进入工业园的门槛,社会上缺乏农民创业的平台。政府扶持三农,这是一个新课题。”陶润立有一个思路:能否通过政府成立经营性实体,在开发区买地建厂房,供给农民创业使用,同时帮助其解决信贷难题。通过实行“总部式”的管理,通过销售额统一核算、利税按比例分成等,在投入产出上寻找平衡。
此外,记者了解到,宝坻区政府下发了《关于认真履行农村宅基地管理职责切实保护耕地的通知》,进一步明确乡镇政府是本行政区域内土地管理和耕地保护的责任主题;建立了区政府牵头、相关部门参加的联合办案机制;进一步理顺了土地执法体制和机制,针对执法断层问题,建立了5个中心所。
武清区政府设立了260余万元的预防土地违法专项资金,为每个乡镇街道配备专门土地巡查车辆,统一标识。区政府拨付300万元资金,用于奖励耕地保护、节约集约用地及治理违法用地成绩突出的乡、镇、街。目前,该区正在制定《武清区节约集约用地的意见》、《武清区经营性用地审批管理办法》、《关于实行土地执法共同责任制及追究办法》。
“要进一步健全完善土地管理机制,重点是对照‘保护资源更加严格,保障发展更加有力,维护权益更加有效,服务社会更加全面’的目标,着重在健全依法依规用地机制、完善土地执法监察长效机制上下功夫。”副区长苗玉刚说。
发文件容易,执行到位难。“下一步,一是地方党委、政府要同时行动起来,依法依规管地用地,唤起全社会对土地管理工作的重视;二是主管部门要敢较劲、敢碰硬,既然土地管理这么重要就不要含糊,要早巡查、早发现、早制止;三是相关部门联动,履行共同责任。”陶润立如此作结。
据悉,北京督察局对天津市三个区的例行督察意见书已经国家土地总督察批准,近日将正式向天津市政府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