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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30出头的阿华(应当事人要求隐去真名)是上海人,小时候,他和爷爷以及一大家族人住在黄浦江边的茅草屋里。
十几岁的时候,阿华为了房子,和小姑一家拳脚相向,曾逼得爷爷对着录音机立下遗嘱。
23岁时,为了和女友同居,阿华迫不及待地租下了一处搭在石库门外面的小屋,结束了自己睡在阳台的日子。
28岁时,已有了多处房产的阿华对弟弟说:“这套老房子和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但今后父母赡养和其它事情也由你来解决,跟我不搭界了。”
2005年5月。入夜,上海黄浦江两岸华灯齐放,流光溢彩。50多年前,阿华的爷爷还是一名黄浦江边的码头工人,每天以扛大包为生计;而今,33岁的阿华站在自家阳台上,黄浦江、陆家嘴的美景尽收眼底。
不到1500米的浦东区福山路,阿华见证了它的变迁;而福山路也见证了这个倔强少年,如何自磨难中一步步成长,和他围绕房子的所有奋斗故事。
这是怎样的一座城市?上海,在西方人眼中,它永远都是充满着神秘和魔力的远东之都;而在外省人看来,它就是一座巨大的名利场,永远充斥着金钱、欲望和交易。长居于斯的人们,似乎天然具备着商业的敏感和灵气,10年前,这座城市为股票而疯狂;今天,这座城市为房子而歇斯底里。
这究竟反映了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怎样的一种财富心理和生存方式?
住阳台的少年
1970年代的浦东,还是个甚为荒凉的所在。没有两岸如花似锦的点缀,黄浦江有着天然纯朴的美。
阿华的家就在黄浦江边上,占尽地利,得以与美景相伴。这是阿华爷爷的私房。这位老上海的码头工人,硬是凭借自己的辛苦劳动,供养着一家人,还把全家从乡下迁到上海,并自己动手,建设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家园。
爷爷对长孙阿华疼爱有加——爷俩脾气性格相投,连属相都一样。
爷爷的慈爱,曾使阿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心中充满无限的优越感。那时的阿华上小学,每天放学,他都会得到同学们得不到的礼物——爷爷给的1角钱。这招来了同学少年们无数羡慕的目光,“他在我同学中都很有名。”阿华说。爷爷在他的心目中,曾多年保持着无限温暖的形象。
阿华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懂事。他的手上,至今还有一个刀疤,那是当年帮爷爷割牛草留下的印记。退休后的爷爷没有享清闲,他在奶牛基地割牛草以补贴家用,阿华看他很累,就跑去帮忙,一老一少的身影曾是夕阳里无限美好的景致。
“他的吃苦精神影响了我。”阿华眼睛潮湿。那时的上海,已经有地方开始动迁,房子被拆掉后,地基通常先被撂在那里。爷爷拿着锄头过去,刨开地基,把里面的砖头挖出来。85砖、95砖、空心砖,类型不同的砖头,价格也不一样。爷爷把它们按类别整理出来,刷干净,一块能卖到七八分钱。
砖头堆在门口,方方正正的,小山一样。
每过一阵子,就有工头开着小卡车专门来收。
“他总是态度积极,对生活也充满了憧憬。”阿华跟在爷爷的脚步后面,收获着属于自己的欢乐和骄傲。
但年幼的阿华很多时候忧心忡忡。因为每遇台风海潮侵袭,黄浦江就遭受洪涝灾害。剧烈的台风呼啸而来,常有房屋被吹倒。
这给阿华带来了深深的恐惧。伴随着大风,听屋顶的油毛毡被暴雨打得“啪啪”响,是阿华最为恐惧的回忆。或许,那片油毛毡,也已经被雨打得千疮百孔。
即使这样,在鳞次栉比的油毛毡房群落中,阿华一家三代也只占据小小的一隅。
一个筒间,另外有个小吊楼。总共五六十平方米的空间,挤挤挨挨地容纳了8口人。两个姑姑住在小吊楼里。
筒间里,用橱柜又隔出一间,这里就是阿华和父母以及弟弟的栖身之所,一张床4个人睡,除了床基本没有多余的空间,生活起居只好在床上进行。用水是需要到300米以外的地方挑的,没有专门的厕所,只好用马桶。
而且,这个狭小的房屋还需要随时面临涨潮进水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