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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动过的东西还是有的,比如说,楼梯,和有些房间的壁炉、装饰板。二楼的地板也基本没动,除了被用作排练的那个卧室以外。楼道里的地板、楼梯和门都保持着木制品的从容和沉着,这典雅的深色调还是依稀令人想起了它过去主人的华贵。学校负责这栋楼日常事宜的管理员很严谨,每一间房都不对外界媒体开放,以免扰乱在上课的学生秩序。所以也只好在走廊和楼梯看看,不出声。偶尔有人从某扇关着的房门里出来,记者趁此机会一瞥室内样貌,看见教琴和学琴的人。他们坐在背光的侧面,抬起头看你一眼,深色光影里的琴童。
二楼排练厅(也就是曾经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毫无动静。它和其它的房间之间有个过道,靠天花板处做着弧形拱券,和门楣的线条相呼应,一侧有宽敞的窗,阳光就在这时像一个倾吐秘密的使者一样斜进来,照在另一侧墙角的老式取暖设备上。
光线也是会说话的,房子也是有灵气的。
这幢楼宇的气韵还在,从那些被忽略的细部,从深色的木结构、优美而不声张的弧线、楼梯扶手的工艺、楼梯转角处略带彩色的玻璃、老式暖气通道、壁炉、红色瓦片和彩色的鹅卵石传出无声的话语。
这样的宅邸在摄影家的眼里是妩媚的,在静静的画面里缓释着尤物的优雅。倘若它还能开口说话,声音会带着有磁性的沉重。但是它却像默片时代的影星缄口不语,把无穷的想象抛给了新世纪。更多的人则不会去想。他们经过这条路的时候,感兴趣的是家居店里的精品和饭店里做旧的奢华。不知道每天在这楼里出入的人会怎么想,也许他们已经不会在乎历史了,即便偶尔有人记起这里住过的一对著名的夫妇,那也是作为谈资。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舞台,非具象的、让想象的故事在里面演出的舞台。
“爱庐”平时由蒋介石副官蒋富寿看管,蒋介石住在其间的时间并不太多,常匆忙而来又匆匆而走。宋美龄虽也随他东奔西跑,但住此地的时间稍多些,她来的时候也常将母亲接来同住。人们都知道宋美龄的生活是很西式的,据负责校园校舍整体规划的前副校长桑金根先生介绍,他曾在设计图纸原稿里看到,原来一楼还附设一个小小的礼拜堂,以供作为教徒的宋美龄做礼拜之需;他还说,学校对面的那座冷藏库,其前身乃是一个教堂,现在还是依稀能看出教堂的痕迹。
汉语里,“它”是一个指代动物或无机物的词。但当把“它”使用于“爱庐”这样的建筑时,会感到“它”这个词变得和“她”一样有活色生香之味。也许在忆起房子里的那个“她”时,“它”和“她”也会互为通感起来,虽然那曾经的私人性已为公共空间所取代,却因此而获得了某类平静或客观,以认可那和常人一样的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