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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暖和的时候,阿华喜欢用两条长凳搭上门板在外面睡觉,这样呼吸会顺畅不少。尽管爷爷的疼爱使他在小伙伴中很有面子,但是,住所的拥挤一直使他闷闷不乐,他盼望和其他同学一样,能有自己的房间。
上小学三年级时,阿华的梦想终于得以部分实现。
这一年,爷爷的房子动迁了,这实在让阿华感到幸福。本来,拆迁后他们可以分到三室两厅,但因为阿华的妈妈与奶奶关系不佳,就要求改成了两套。当时阿华的大姑姑已经出嫁,爷爷奶奶和小姑姑住了一室一厅,阿华一家搬进了一室半厅的新居。
这依然是一个直筒间。顺着走廊进去,两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再往里,是所谓的半厅,没有窗户,昏暗无比,夹在走廊和里边的房间之中受气。最初,这是阿华和弟弟的房间,后来被设置为饭厅,但终因闷热窒息,最后沦为杂物的堆放地。穿过这里才是“一室”,然后是阳台。阳光无私地照射进来,颇有点“豁然开朗”的意味。
少年阿华在参观新居时满目新鲜。让他兴奋的还有,他终于有了相对独立的空间。在这里,阿华度过了13年,那是他最美好的少年时光。
“那时我已经能感觉到房子对我的压抑。”在讲述这些辛酸的陈年往事时,阿华总抑制不住地激动。
到阿华上中学时,逐渐长大的兄弟俩在半厅里已经无法容身,于是向更为光明的地方做了一次迁移——搬到阳台上。上下铺的单人床,在那时的阿华看来,是个相当美妙的小天地,至少能在里面看看书。
当时,阿华对动画片《圣斗士星失》无限迷恋——这部片子正风靡全国。阿华最喜欢的是片中的“火凤凰”——那个被打死又能活过来,总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拼搏的形象。只是,当时的他或许并没意识到,这个形象对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会有怎样的影响。
阳台虽然明朗,却总是很晒,在夏天尤其无法忍受。晚上11点以后,炽热渐消,兄弟俩用凉水把凉席擦一遍,才能睡觉。
这样的煎熬中,阿华已经成长为技校的学生,他还是住在家里,但对房子越来越敏感。
冥冥之中,阿华感觉必须改变这种状况,他想到了爷爷那套房子。
爷爷的心
彼时,阿华的小姑姑已经结婚,可爷爷那套一室一厅里非但没有宽敞起来,还增添了小姑父。阿华认为爷爷把房子给了外姓人,直至今天他也认为这样的做法毫无道理,一场围绕房子产生的争吵由此展开。
仅仅十五六岁的阿华在这场争吵中出人意料地充当了先锋。
其实,爷爷他们住的一居室也只有使用权而已。阿华想出的办法,是把自己的户口迁到爷爷那里,这意味着那套房子的使用权有他一份,可以住过去了。阿华迁户口的理由是:爷爷年纪大了,需要照顾。
爷爷默认了。
户口本在小姑姑手里,她藏了起来,阻止阿华把户口迁进来。
“整个争吵过程我都是参与者,但当时还是太嫩了,虽然能主观地表达意见,但真正操作起来没办法处理好。”回忆第一次为房子所做的奋斗,阿华唏嘘不已,“如果是现在,我有办法把那套房子改在我名下。”
那段时间,阿华的心被愤怒塞得满满的。
他发动父母弟弟一起参与“斗争”,和姑姑之间的恶劣关系也愈演愈烈。最初的吵架逐渐上升至相互辱骂,侄子和姑姑唾沫相向。
年迈的爷爷,在阿华的埋怨中充当了尴尬的“夹心饼干”。他始终没有像阿华设想的那样,天经地义的、而且明确地表示把小姑姑一家驱逐出去。这让阿华在很长时间里耿耿于怀。
阿华挨打了!
这是阿华与两个姑姑之间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在医院,在爷爷的病床边,口角再次发生。“你们霸占了我们家的房子!不要脸!”
“小瘪三,你说什么你!”
两位姑父的拳头同时落在了还没发育成熟的阿华身上。情急之下,正在输液的爷爷拔掉吊针,颤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把阿华从拳头下拉了出来。
“我当时就感觉到我爷爷年纪大了,他实在无能为力。”说这话的时候,阿华心里相当落寞。
让阿华不顺心的还有他的父母。他们是老实的工人,有工作、有住处就知足常乐。尽管在这场房子争夺战中,他们也尽力了,但阿华始终认为,他们作为“助手”并不得力。他固执地认为,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妈妈当初没有从长远考虑,斩钉截铁地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结果让小姑姑夫妇捡到了“天上掉的馅饼”。
不过,这并未影响阿华对爷爷的孝心,还有妈妈。
爷爷爱干净。在他75岁以后,每次去澡堂,阿华都陪伴在侧,关心无微不至。阿华对爷爷的孝敬在邻居间家喻户晓,这让他至今都颇为得意;几年后,走入社会的阿华买卖服装赚了点钱,首先想到的是给妈妈买条金项链。那是母亲第一次拥有一条自己的金项链。
当年的阿华,沉浸在“战斗”的挫败感中,像被打死的“火凤凰”一样,奋力挣扎着。
正因为他和爷爷之间无人超越的亲密感情,使他无法接受爷爷的模糊表态。